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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澤回家時,已經到晚上了,時尋秋的公寓裏卻一片漆黑,房間門是緊閉的,裏面隱約能聽到幾聲小貓肉墊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聲音。

“阿秋?”

商澤推了推門,發現門竟然被時尋秋從裏面反鎖住了,心裏登時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你在家嗎?阿秋?開門!”

商澤動手拍打起房門,片刻後,見沒有動靜,商澤甚至動手撞起了門。

“阿秋!”

就在商澤心急如焚,卯足全力向那兩扇薄薄的門板撞上之時,門,突然開了。

時尋秋滿臉憔悴的出現在門口。

房間裏亦是一片黑暗,只有小黑寶跟在時尋秋腳後跟,瞳仁發亮地盯著商澤。

“怎麽不開燈?”

人沒事。

這個認知讓商澤緊繃起來的那根弦放松下來。

他放緩了聲音,想打開時尋秋房間的燈,可手剛伸出去,就被時尋秋按住了。

“別開了。”

時尋秋的聲音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

今天和周淑蘭的一番交鋒,讓他意識到了很多從前忽略的真相。

原來,周淑蘭早在時言回來之前,就知道時尋秋並非是她的親生兒子了,但她為了討得時後光的歡心,一直隱忍不發,一邊做出一副對時尋秋關愛有加的慈母做派,一邊偷偷找尋著自己親生兒子的下落。

周淑蘭晚一天找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對時尋秋,以及時尋秋那個雖然死去,卻在時後光心裏一直占據著重要位置的初戀於秋茜的痛恨就更多一分。

卻又必須為了保持自己在時後光心中善解人意,溫柔大度的形象,不得不裝作不知道。

怪不得,從小到大,時母常會做出一些自相矛盾的舉措。

可從前的時尋秋卻偏認為,是自己不夠好,不夠聽話,時母才不喜歡他的。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時尋秋眸光迷離,他仰頭,看向面前的商澤,即便商澤的身影也融入在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她說我太過分了,說我不懂得感恩。可是被抱錯這件事,並不是我想的,生父生母過世這件事,也並不是我想的,我只是,只是想讓他受到懲罰,為什麽…為什麽這麽難?”

周淑蘭見沒法勸動時尋秋,只好悻悻作罷,但離開前周淑蘭用了近乎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起這個自己養大的養子。

那些話,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時尋秋很難想象,是那個向來“疼愛”自己的“母親”說出來的。

時尋秋有些無力地抖動著唇瓣,眼眶發紅,“我知道時家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也知道…我不該…不該做得那麽絕…可他害死了人啊…他害死過我的爸爸媽媽啊…”

“你沒有錯。”

時尋秋的身體,陡然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商澤雖然不知道今天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能感知到,時尋秋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自重生之後,時尋秋鮮少會再提及時家的事,似是下定了決心要跟從前的生活一刀兩斷,但商澤仍然記得,前世的時尋秋是如何一遍一遍向自己訴說自己的痛苦,以及,他對於時家的重視。

時尋秋不是什麽有野心的人,也從沒想過要跟時家對抗,他只是想得到時父時母的認可,哪怕作為一個養子,僅此而已。

那個時候,商澤勸時尋秋去爭奪時家家產,除了有自己的私心之外,也是希望,時尋秋能夠拿回那份屬於他自己的權益,讓時尋秋不要再那麽痛苦。

商澤手指收緊,將時尋秋抱得更緊,“阿秋,出了什麽事,跟我說。”

“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

時尋秋沒有應聲。

這次,也沒有再掙紮。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窩在商澤的懷中,任憑面上不知何時肆意流淌的的淚水浸濕在男人的胸襟。

很久之後,久到商澤以為,時尋秋再不會相信他了,時尋秋居然開口了,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商澤。

時後光的案件很快就受理了。

原來,當初那個偽造時尋秋病歷的家庭醫生喬其加,在上次被時言教訓了一通之後,就主動去自首了。

在此之前,喬其加曾經多次堅持想要求見時尋秋。

時尋秋不知喬其加的目的,不敢貿然前去,還是商澤在聽到他的電話後,主動提出要陪時尋秋一起去。

那時,喬其加面色狼狽,再不是從前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整個人都透著灰敗之氣。

時尋秋明白,時言私下裏,一定沒少刁難他。

而今天之後,喬其加恐怕又要受到商澤的“為難”了。

果然,商澤在聽完喬其加解釋自己曾經為了報覆偽造過時尋秋的病歷,才讓時尋秋的心臟病越拖越嚴重之後,情緒異常激動,如果不是時尋秋及時攔下,商澤恐怕會當場揍死喬其加。

喬其加被商澤這麽一嚇,明顯是更怕了,他抖抖索索地,從懷中掏出一張被捏得發皺的支票,恭敬地遞給時尋秋,“秋少爺,我所有的積蓄都在這裏了,您去銀行取出來,就當是我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錯埋單。”

“埋單?”

商澤冷笑一聲,“騰”地一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喬其加,“你知不知道你害死過阿秋的命?就因為你的一己之私,我們所有人都被瞞在鼓裏,根本不知道阿秋得了那麽嚴重的心臟病!”

“秋…秋少爺的病…不是…不是治好了嗎…”

喬其加自然聽不懂商澤所說是前世的事情,但他還是被商澤嚇得不輕,身子一顫,幾乎快要跌倒,戰戰兢兢地道,“既然秋少爺已經沒事了,你們…你們就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錢。”

時尋秋沖商澤搖搖頭,又掃了眼那張金額不菲的支票,終於說道,“但你應該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你去自首吧,帶著你那些所謂的偽造過的病歷去自首,如何制裁你讓法律來決定。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但我不敢保證你的處境。”

時言認識不少朋友,手段上自然是多的,喬其加如果不是被逼到沒有辦法,大概也不會這麽低聲下氣地來求時尋秋。

“你可以不自首,但我會請最專業的律師去起訴你。以喬醫生的人品,這些年,或許不會只幹過偽造病歷的事情吧?”

商澤這時也發話了,他壓迫感十足地對心虛的喬其加道,“到時,你的量刑或許就不是現在偽造病歷這麽簡單了。”

總之,這之後,商澤又同喬其加去隔壁包間私談了半個小時,談話的內容時尋秋不得而知,但喬其加出來時,臉色顯然比之前更加難看,慘白慘白,不見血色,一雙眼裏全是驚恐。

商澤是個優秀的商人,在商場之上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擇手段。只不過,商澤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時尋秋,這才讓時尋秋忽略掉了商澤本就是一個“可怕”而厲害的人。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時尋秋就收到了喬其加前去自首的消息,同時,喬其加還檢舉了時氏集團總裁時後光早年間非法集資,以不正當的手段兼並公司,殘害人命的舊案。

喬其加早些年之所以沒有直接報覆時後光,是因為當年還小沒能保留下證據,但這次,他自己已經要坐定這個牢了,索性就開始魚死網破地咬住時後光不放,加之時後光當年故意抱錯時言和時尋秋的事,早已在南城引起了巨大輿論,相關部門不得不引起重視,甚至成立了專案組要重查當年的舊案,這一查,還真的將那些盤根錯節的舊案給全部牽扯出來了。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時尋秋生父生母的死。

而時言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這次沒有選擇再站在時後光這邊,還警告在南城素有背景的程家等家族都不許插手,因此,時後光很快被提起公訴,即將面臨牢獄之災。

而時尋秋,將作為重要證人,出席法庭,親自指控時後光。

周淑蘭找他的當天下午,時尋秋就接到了法院的通知。

“阿秋。”

了解完來龍去脈之後,商澤按住時尋秋的肩,對他道,“你不要去法庭了,我會請人代理你過去。”

“雖然這件案子你才是受害人,但這場審理事關重大,在場旁聽的人中,或許有很多時家之前的親朋故友和南城的商界名流,我不想你有壓力,也不想你再被人議論。”

“都交給我好不好?”

商澤不無擔心。

時尋秋心思純良,只是因為周淑蘭的一番刻意為難,就會難過成這樣,他很怕時尋秋會再次受到傷害,恨不能將時尋秋擋在自己身後,不再讓阿秋受一點點傷。

“你再信我一次,阿秋。”

“我保證,會讓時後光受到應有的懲罰,我也向你保證,只要有我在,從今以後,沒有人敢再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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